2025年1月7日，國家發展改革委對外發布了《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指引（試行）》（以下簡稱《指引》），提出“五統一、一破除”，即強化市場基礎制度規則統一、打造統一的要素和資源市場、推進商品和服務市場高水平統一、推進市場設施高標準聯通、推進市場監管公平統一，破除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為地方各級政府及有關部門提供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工作導向和基本參照。

“我國擁有超大規模和整體市場的明顯優勢，這是我國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應對嚴峻復雜外部環境、提升國際競爭合作新優勢的重要優勢與關鍵依托。”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經濟研究所副所長郭麗巖對本報記者表示，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有利于全方位擴大內需，為經濟行穩致遠提供有力支撐。

市場基礎制度規則：加強產權保護力度

“不斷完善依法平等長久保護各種所有制經濟產權的制度體系，細化統一規范的涉產權強制措施規則，進一步明確和統一行政執法標準……”《指引》在前部醒目位置明確提出，“各地區不得利用行政、刑事手段違法干預經濟糾紛、侵害經營主體權益，不得超權限、超范圍、超數額、超時限查封、扣押、凍結經營主體財產，不得違法開展異地執法或實行異地管轄，依法防止和糾正逐利性執法司法活動”。

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常修澤對本報記者表示，2024年以來，這種被比喻為“遠洋捕撈”的異地執法侵害經營主體權益的行為有所增多，且針對的經營主體主要在廣東、浙江、福建等東南沿海改革開放先行地。“我們必須要充分尊重企業家的權益、保護他們的尊嚴，尤其加強產權保護的力度，切實完善相關法律法規，為企業家提供安全、穩定的經營環境。”

2024年10月9日，最高人民檢察院黨組會強調，切實防止和監督糾正趨利性執法司法、違法查封扣押凍結企業財產等問題，促進規范涉企執法司法行為。2024年12月30日，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嚴格規范涉企行政檢查的意見》，要求嚴格規范涉企行政檢查，防止逐利檢查、任性檢查，切實減輕企業負擔，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

常修澤建議，除了國家出臺文件制止這種行為外，還應從更大的改革發展大格局來思考和解決問題。一方面要切實支持和保護、弘揚改革開放先行區的改革創新精神，維護各地改革開放取得的重要成果；另一方面，改革開放先行區也要發揮帶頭作用，推動各地區改革發展協同推進。

正確認識局部與整體：從“內卷式”競爭到比拼公共服務質量

前不久舉行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首次提出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規范地方政府和企業行為。

“內卷式”競爭不能提升效率，反而可能導致競爭個體的過度消耗和資源的無效投入。

這次出臺的《指引》則指出，從現在開始，各地區、各部門不能在未經公平競爭審查或違反審查標準的情況下，起草關于市場準入和退出、產業發展、招商引資、招標投標、政府采購、經營行為規范、資質標準等涉及經營主體經濟活動的各類法律文件和政策。

與此同時，行政機關違反與經營主體簽訂的政府采購、項目建設、招商引資等合同、協議所約定事項的行為將被記入相關主體信用記錄，并被納入政府績效考核相關評價指標，違約拖欠中小企業款項的投訴渠道也將得到強化建設。

《指引》提及，城市群、都市圈要加強軌道、公路交通運營管理和服務互聯互通，實現不同城市間軌道標準統一、設施互聯、票制互通、安檢互信、支付兼容；各地區要統一政務服務事項的名稱、申請材料、受理條件等內容，政務數據共享交換平臺體系要統一明確數據共享的種類、標準、范圍、流程。

“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需做到‘全國一盤棋’，著力破除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關鍵是正確認識全局與局部的關系。各地區各部門要從服務全局和大局出發，充分發揮自身的稟賦和資源優勢，開展優勢互補的競爭合作，立足本地基礎條件，在全國統一大市場中找準自身功能定位，多措并舉推進要素市場化改革，促進要素資源暢通流動，切實從比拼優惠政策補貼力度向比拼公共服務質量轉變，從而為各類企業投資興業提供公平競爭的環境，加速釋放投資和消費潛力。”郭麗巖對本報記者表示。

《指引》“重中之重”：打造統一的要素和資源市場

“如果把市場體系比成一座大廈的話，我在2022年寫的《中國經濟三型趨勢論》中提出：第一，經營主體是‘根基’，想要市場基礎雄厚，產權必須保護好，《指引》就是一份保護經營主體的文件；第二，要素市場是‘鋼筋’，市場體系中最‘硬核’的支撐就是要素市場，而目前商品和服務市場價格放開已達到97.5%，但要素市場化還遠未達到理想程度，有些還存在明顯‘短板’，破題不深；第三，市場經濟的供需機制、價格機制、競爭機制則是市場大廈的‘水泥’，要建設高標準的市場體系，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根本途徑在于推進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推動生產要素暢通流動，讓各類資源配置的市場潛力充分釋放。”常修澤向本報記者分析說，統一大市場既包括商品與服務市場，也包括勞動、土地、資本、知識、技術、管理、數據等要素市場。

事實上，第四章“打造統一的要素和資源市場”是《指引》著墨最多的章節之一。

構建城鄉統一的建設用地市場怎么做？《指引》提出，要“依法推動城鄉土地要素市場化配置，依據國土空間規劃在城市群、都市圈內探索區域建設用地指標統籌配置和毗鄰區域建設用地協同供應”。對于《指引》中的“有序推進農村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改革”，常修澤表示，農民直接進入土地市場是利益的大調整，農民除獲得勞動收入外還可獲得部分財產性收入，有利于促進共同富裕扎實推進。

對于健全統一的勞動力市場，《指引》提出，“全面取消在就業地參保戶籍限制”“各地區不得在戶籍、地域、身份、檔案、人事關系等方面設置影響人才流動的政策性障礙”。常修澤認為，勞動力要素最具創造性和能動性，重點應瞄準戶籍制度改革、解決農民工進城后的真正市民化及勞動者技能技術評價等問題。

對于加快發展統一的資本市場，《指引》提出“統一金融市場登記托管、結算清算規則制度”“鼓勵有條件的地區建立經營主體檔案數據庫，強化與資本市場相關機構的信息共享以及與銀行信貸信息的互聯互通”。

《指引》提出“大力推進全國統一、互聯互通的技術交易市場建設”，是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中“允許科技人員在科技成果轉化收益分配上有更大自主權”的一個注腳。《指引》提出“建立健全數據要素收益分配制度”，常修澤認為，數據作為極具發展前景的生產要素，“海量”的商業數據應在產權界定清晰的基礎上，按市場經濟規律“放量”運行。

此外，《指引》中還提出“建設全國統一的能源市場體系”“建立完善適應‘全國一張網’建設運營的油氣市場制度體系”“培育發展全國統一的資源環境市場”“分領域健全完善資源環境要素確權、登記、抵押、流轉等制度”。

“中國的經濟體制改革面臨歷史性的‘戰略提升’，即由前一階段的‘商品市場化’和初級層次的市場體系，向著‘要素市場化’和高標準市場體系的新境界發展。”常修澤在其牽頭撰寫的新書《中國要素市場化配置大綱》中如是判斷。

“貢獻是決定要素報酬的唯一標準，市場是評價要素貢獻的基本尺度。”常修澤認為，這是“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作用”，防止行政權力部門對此的不當干預。《指引》指出了要素市場化是未來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主場”。

市場空間仍很大：通過商品和服務市場高水平統一謀發展

《指引》在第五章“推進商品和服務市場高水平統一”中提出，要建立健全消費品質量分級標準體系，提升重點行業產品質量；強制性產品認證結果跨行業跨區域互通互認；加快推動家用電器、家具、電動自行車等消費品行業重點領域強制性國家標準制修訂；健全現代流通、大數據、人工智能、自動駕駛、區塊鏈等領域標準體系；推動智能家居、智能安防等領域標準統一銜接；以兒童用品、電子電器產品為重點，加大缺陷消費品召回監管力度；進一步暢通異地、異店退換貨通道。

有些消費者寧愿選擇山姆會員商店或胖東來這樣口碑更好的商超機構，也不愿意到普通超市購物，他們認為前者商品質量更有保障。有些網紅商品看似暢銷，背后質量問題卻層出不窮。例如，多個電商平臺銷售的“迷你廚房”兒童玩具月銷量過萬件，卻有導致火災等危險，消費者因相關法律法規和糾紛解決機制不健全而維權困難。

郭麗巖告訴本報記者，聚焦人民群眾沒有被滿足的基本需要和尚待進一步激發的潛在需要，仍有相當大的市場空間可以開拓。“例如，以品牌、標準、質量為引領和支撐，推進商品和服務市場高水平統一，可以讓更多高質量的商品和服務脫穎而出，進一步增強自主品牌和國貨潮品的市場影響力；在滿足人民群眾多元美好生活需求的同時，也能帶動產業轉型升級，從而推動實現經濟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

10個“不得”：彰顯破除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的勇氣

《指引》第七章“進一步規范不當市場競爭和市場干預行為”，重點和精華在“加力破除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這一節，共計10個“不得”，精確地為地方政府的“不可為”劃定了“圈圈”。

例如，各地區不得禁止本地經營主體向外地提供商品和服務，不得變相限制外地產品進入本地市場，不得以備案、注冊、年檢、認定、認證、指定等形式設定或者變相設定經營主體準入障礙，不得強制要求經營主體在本地登記注冊、設立子公司、分公司、分支機構等，不得在土地出讓時違規設置競買條件搞定向出讓……

再如，不得在招標投標和政府采購中違法限定或者指定特定的專利、商標、品牌、零部件、原產地、供應商，不得違法設定與招標采購項目具體特點和實際需要不相匹配的資格、技術、商務條件，不得違法限定投標人所在地、組織形式、所有制形式。此外，更不得突破國家規定的紅線底線，不得違規實施財政、稅費、價格、土地、資源環境等方面的招商引資優惠政策。

“近年來，在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過程中，針對各類經營主體反映的跨區經營中碰到的壁壘和堵點，招標投標、采購、工程建設等領域已經開展了系列專項整治行動，取得了階段性成效。”郭麗巖對本報記者表示，客觀而言，當前個別地方依然存在不當干預市場競爭的行為，因此，持續整治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突出問題具有必要性和緊迫性。

郭麗巖認為，形成既“放得活”又“管得住”的經濟秩序，堅決破除各種封閉“小市場”和自我“小循環”，這是及時回應企業和民生關切、解決經濟運行中痛點的工作部署，是營造更加公平的市場競爭環境的真招實招，有利于暢通經濟循環，進一步激發投資和消費活力。

信息來源： 中國改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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